与往日不同，今天的霍公馆死气沉沉的，安静地有些诡异。
佣人们小心翼翼地做着手里的活计，每个人都异常谨慎，没人发出一丝声响。
刚走到门前，江慕月便听到客厅里一个声音吼道：“我平时都是怎么教你的，兄弟和睦，家和才能万事兴。我说的话，都进到猪耳朵里去了？”
她小心翼翼地进门，却发现客厅里已经站了不少人。
霍家的女眷们，还有霍淮南都在。所有人都屏息凝神，听着沙发上的男人训话。
和江慕月想的一样，霍家戒备森严，是霍督军回来了。
霍家的女眷，佣人，满满当当站了一屋子，没人注意到她的到来。她就找了个角落，安安静静站着。
在北平的时候，江慕月便数次听过霍庭海的大名。他从一个大头兵一路爬到督军的位置，经历堪称传奇。
这几年军阀混战，所有人都在想尽办法拢权，很多人都被打压，只有霍庭海混的风生水起，手里的人不减反增。
来南城这些天，江慕月是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霍督军。
和想象中的不一样，霍庭海并没有像霍平骏那样身材高大，他是一个精瘦的老头，肤色黝黑，声音洪亮，留着两撇胡子。
他说话的时候，胡子便抖来抖去，有些滑稽。
霍庭海发起火来，不管是平时威严十足的姚素玲，还是巧舌如簧的二姨太，一个个都屏息凝神，认真听着。
大家都站着，但客厅中间的地毯上，霍平骏却跪在那里。
“愣着干什么，来人，给我拿鞭子来！”霍督军手一扬，“今天我要是不好好教训你，就对不起我霍家的列祖列宗！”
听说拿家法，姚素玲慌起来，她上前一步，态度强硬，“不行！老爷就算要打，也总该把事情问清楚了！”
“你还要拿什么证据？”二姨太拿着手帕擦眼泪，“淮南的手都被他掰断了，这还是在霍家，所有人眼皮子底下。以后要是出了这个门，还有我们娘俩的活路吗？”
“我知道这个家里没我说话的份，可淮南到底是老爷的骨肉，这件事板上钉钉，说破了天也是他不对！”
霍督军的两个女人，一个态度强硬，事事求个公道。另外一个巧舌如簧，说哭就哭，说闹就闹。
霍督军是个粗人，最见不得女人的眼泪，他眉头一皱，扭头道：“没听见我说话吗，拿鞭子！”
霍督军有自己的副官，只听他一人指挥，他很快捧了一个盒子过来。
霍督军正在气头上，一把将盒子夺了过去，取出来一根长鞭。
三姨太见状，连忙过去劝，“老爷，平骏一向是个有分寸的好孩子，他这么做一定是有原因的。”
“什么原因？”霍督军瞪了三姨太一眼，“天大的原因，也不能手足相残。”
二姨太捂着脸笑，她早就料定霍平骏无话可说。
要他说什么，难道说为了一个女人争风吃醋吗？他要是说了，霍督军只会更生气。
霍瑾芸急的跺脚，她走到江慕月身边，气愤道：“这母子两个真不要脸，爸也真是的，居然相信他们的鬼话。他们一次次想杀大哥，还在他车上安炸弹，爸也不管管？”
“为了这么点小事，居然还要动家法，这天底下还有没有道理可讲！”
江慕月微垂下眼睑，说起来，这件事和她关系最大。
刚才一进门看见霍平骏被骂，她还觉得解气，但知道事情的原因，又开始担心起来。
那天霍平骏要不是为了她出头，他一向沉得住气，绝对不会在家里对霍淮南动手。
二姨太母子两人正愁抓不住他的把柄，正好借题发挥。
霍平骏跪在地毯上，见霍督军拿起鞭子，他索性解开衬衣口子，把外套脱了下来。
霍平骏身材高大，他脱去外套，便露出身上一处处触目惊心的疤痕来。
江慕月吃了一惊，原本以为霍平骏身居高位，走到哪里都威风凛凛，现在才知道，他能在军营里立足，是一刀一枪拿性命拼来的。
“打吧！”他两道剑眉紧蹙，似乎赌气一般，别过头去不看霍督军。
“带了两天兵你胆子就肥了是吧？”霍督军更气，“看我今天不打死你！”
姚素玲和三姨太想去拦，霍督军却粗鲁地把他们推开了。
“谁再敢拦我，我连他一块打！”
话音刚落，他的鞭子就落在了霍平骏身上。
霍庭海雷厉风行，他向来说一不二，鞭子狠狠打在霍平骏身上，不多时他的后背已是鲜血淋漓。
姚素玲死死攥着三姨太的手，霍瑾芸则紧紧咬着牙。怕增添霍督军的怒火，谁也不敢再劝。
刚开始还能听见小声的啜泣，到了后面，便只剩下鞭子打在皮肉伤发出的声响。
“四十三……”江慕心里默默数着，她眼前蒙了一层水雾，眼前的东西渐渐看不真切了。
第一次目睹霍家的家法，四姨太周映雪实在看不下去，她想先回房间，却被副官拦住了。
霍庭海是个粗人，这是他震慑手下人的一种方式，所有人都必须看着。
家里家外，他要所有人都怕他，只有这样，才没人敢轻易生事。
后来，江慕月已经记不清多少下了，霍督军终于打累了，他把鞭子狠狠地扔在了脚下。
“记住今天的教训！”霍庭海喘着粗气道，“现在的世道比的是谁更狠，要想活下来，你们兄弟两个必须一条心。”
“外面人还虎视眈眈，你们谁要是敢闹出笑话，我第一个饶不了他！”
挨打的整个过程，霍平骏没有喊叫一声，他死死咬着牙，额角青筋突起，头发都被汗水湿透了。
“愣着干什么，把少爷抬下去！”姚素玲忍着心疼，对何峥摆了摆手。
她看到江慕月也在场，对她道：“慕月，你是医生，快上去看看。”
江慕月点点头，紧跟着何峥，进了霍平骏房间。
霍平骏是被两个副官用担架抬上去的，何峥把他安放在柔软的床上，让他趴着，不碰到后背上的伤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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