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觉起来，程太初拿着家具厂的图册开车回水湖镇。
路过水湖镇的时候，程太初只在农村信用社停了一下。
跟正在上班的周小鱼匆匆忙忙说了两句，就往王家村赶。
王家村的村民，正在山坡上捡泥层土里的石头。
听说程太初进村子了，纷纷丢了锄头往山坡下跑。
才跑几步，就被村子和村干部给吼住了。
王村长气得牙痒痒：“我说你们跑个啥？啊？你们到底跑个啥？地里的石头都捡出来了吗？小石子都筛出来了吗？什么都没弄好，跑下去有用吗？”
村民们急坏了。
冲下山也不是，掉头捡起锄头继续干活也不是。
王村长怒其不争，骂道：“你们要是不肯听我的劝，那现在就冲下山去吧！到时候程太初对这一片沙层土不满意，改租黑水村或者黄家村的土地，只能怪你们自己。”
程太初将车子停在村口，一路步行进村。
双休日，没课的张玉珠正在院子里洗衣服。
房子的院墙不高，一眼就看见了他。
“你回来了？”
程太初走了过来，站在院墙外：“你还没搬？”
张玉珠笑道：“哪有那么快？新房子里，连件像样的家具都没有。”
程太初掏了一支香烟点上，抽了一口说道：“你家有多少土地？”
张玉珠脸上一僵，不说话。
程太初一脸意外的说道：“你的户口不是还在农村吗？那土地还在的吧？”
张玉珠尴尬的笑了笑：“我家有三亩土地，一直是我大伯种着。昨天他跟我讲，说这些年都在他家在种，除草、施肥什么的花了不少钱，才不至于让这几亩地长草养蛇。说租金得算他的……”
程太初‘呵’了一声，冷笑道：“你没问他家要十几年的租金，他家倒是想白白占用我给的租金？”
张玉珠双手揉着衣服，淡淡地笑道：“你以为这种不要脸皮的事，是我大伯想出来的？”
“不是他，是谁啊？”
张玉珠捋了一下耳边的头发，说道：“是我婶子跟我嫂子两个人的主意。我嫂子，是我婶子的亲侄女。昨天我嫂子去了大伯家一趟，傍晚我大伯就来找我说这事儿……”
程太初一脸无语：“够可以的呀！”
“可不是。”
“你家只有你的户口留在王家村吧？”
“是呀！我爸我妈我哥的户口，当初去城郊买房的时候，就一起迁走了。”
“等于是家里的土地，属于你一个人。”
“说是这么说，但如果我哥、我父母要按人头分，我也没办法。”
程太初觉得有点好笑：“不是吧？好歹也是你帮你哥还了三十万高利贷，还把一百多万的欠款收回来了。你哥，还会来分土地的租金？”
张玉珠低着头，使劲儿揉衣服，不说话。
程太初抽了两口烟，说道：“两个法子！租金，我肯定是当场给户主。到时候你直接拿钱走人，什么大伯、婶娘、嫂子，一个都不理！钱在你兜里，只要你不拿出来，没人能抢到！如果你担心有人找你闹，那你家的三亩地，我就随便找个理由，暂时先不租了。等风声过了，我再找你签合同？”
张玉珠擦擦头上的薄汗，说道：“不，我想好了。我就说，给我哥还高利贷的钱，是从你这里借的。现在还不起，只能拿土地的租金作抵债。”
程太初点点头：“这也是个法子！”
张玉珠说道：“我是真说的。这三亩土地，你拿去种瓜果蔬菜，不要给我租金了。你给我，已经够多了。”
程太初差点被香烟给呛到：“张老师，一码事归一码事。”
张玉珠当即不干了。
程太初懒得跟她争论，掏出不断响起的手机，晃了晃：“二狗在前头等我，我去过去了。”
杨二狗蹲在树下抽烟，见程太初由远走近，赶紧站起来了：“太初哥。”
程太初问：“你查看土质的情况如何？”
杨二狗一脸嫌弃的说道：“村子里的土地还行，就是山坡上的土地太差了。随便伸手一抓，就能抓起一个比拳头还大的石头。再伸手一抓，全是小石子。这样的土质，难道真的花高价钱租过来，全种土豆吗？”
程太初笑了笑：“咱们嫌弃，村民更嫌弃。这也没办法，几十年前，开荒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。”
走到半山坡的时候。
王村长带着三个村干部，跑下来迎接。
“太初，村民正在捡土里的石头呢。再过两天，就能捡完。”
杨二狗很不给面子的说了一句：“再捡，土质也就那样。”
王村长及三个村干部，一脸尴尬。
王村长一言难尽的说道：“太初，咱们两个村子就一条大马路相隔。王家村的情况，你应该是清楚的。几十年前，就是在一堆乱石头里开的荒。本来又是沙层地，土质能好到哪里去？”
程太初点点头：“先上去瞧瞧吧。”
王村长赶紧带着对方往上走。
那些村民，纷纷停下锄土的动作。
一个个眼巴巴的望着程太初。
面前的土地已经用锄头翻过了，程太初蹲下来，伸手一抓。
大石头是没有，小石子无数。
村干部急得冒冷汗。
程太初淡淡地说道：“土质太差强人意了。”
这一点，确实是事实。
这句昨天杨二狗就说过了，还不止一次。
杨二狗说这话，村民顶多是不高兴。
心想：就你个龟儿子屁话多！
但程太初说这话，村民变得一个个的提心吊胆。
一个老汉站出来，满了褶子的老脸上，相当无可奈何的说：“牙子，咱们这个村，山坡上的土地，从开荒起就是这个样子。除了种土豆、地瓜这些东西，连颗小白菜都种不出来。现在国家政策好，每年还给每家每户发放一百多斤大米。老汉我年轻的时候，还没有福利。因为土质不好，家家户户都要饿肚子……”
许多上了年纪的老人，频频点头附和。
“是啊是啊……”
“程老板，我们已经在很努力的筛土了。保证把多余的杂石，统统给筛出来。”
“是啊是啊！程老板，你看这边。我们从昨天开始，已经筛出来了好多石头和小石子……”
“是啊！程老板，你可千万不要抛下我们，去租黑水村和黄家村的土地啊！我早就眼巴巴的望你来租咱们村的土地，我还急着给家里的光棍儿子讨婆娘呢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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