程太初叫周得水先出去，站在床边，说道：“你难道还不明白吗？你爸他自己想要救赎自己，你要是不配合治病，就活不过明年春天。到时候，你以为你爸就不会去自首？他不但会去自首，还很可能因为你的离世，直接抑郁死在牢里。”
缩在被子底下的周欢抖了一下，没有嘶吼也没有痛骂，紧紧咬着嘴唇嘤嘤哭泣。
程太初把旁边的椅子拉过来，坐在椅子上，说：“你被这病折磨了这么久，难道还不知道你爸爸的心愿，就是你能好起来？你要体谅他当父亲的心情啊。你应该听你妹妹说的话，等你好起来，好好生活，好好打拼。买套大房子，把最大最好的一间留给你父亲。他这个年纪，加上是自己自首，根本判不了多少年，期间再减减刑，不出五年就能出来与你们姐妹团聚。他承担了自己犯下的过错，在牢里救赎了自己。内心没了煎熬、没了顾虑，能每一天活得开心，这不好吗？”
他试探性地扯了一下对方的被子，周欢吓得缩成团。
程太初安慰道：“我不看你的脸，你把手伸一点点出来，我给你把脉。我在这里向你保证，我不但能治好你的病症，还能恢复你以往漂亮的模样。像你爸说的，让你以后的每一天，都能漂漂亮亮地走在大街上，微笑着面对每一个人。”
周欢不动，也不说话。
程太初颇有耐心地等待。
大约十分钟后。
周欢动了，慢慢地伸出手。
真的只是伸出一点点，只露出半截手指头。
尽管只露出半截手指头，上面也长了红斑。
程太初看了一眼，说：“再伸出来一点，不要怕。我不会笑你，也不会传出去，我是真心来给你治病的。”
周欢颤抖着，又把手伸出来两厘米。
程太初被她的行为气笑了，语气软了几分：“我连手腕都看不到，怎么把脉呢？你放心大胆地把手伸出来，我保证不会掀你被子，好吗？”
片刻，周欢才把长满红斑的手臂伸出来。
程太初伸出食指和中指，搭在她的脉搏上。
从脉搏的情况来看，跟病历上写的一模一样。
程太初把她的手，塞进被子里，说道：“你的病情很糟糕，真的不允许你这样子胡闹下去，得马上治疗。否则明天春天，你爸和你妹妹就要哭着为你送行了！现在，只要你听话配合治疗，我能保证一个月之后，你就能痊愈。很久没有外出过了吧？还记得外面的青草是什么样子的吗？还记得各种花香的味道吗？按时贴膏药，按时服药。一个月之后，你就可以走出门，亲眼去看看……”
被子底下，传来周欢无比期盼的声音：“真的吗？”
程太初说：“真的！上学那会儿，你有见我骗过谁吗？”
“……”周欢不说话了。
程太初站了起来：“膏药一天贴一张，你的病情就根治了。药丸一天一颗，用白开水化开内服三十天。三十天之事，还是秋天。你出门的时候，还能穿上漂亮的连身长裙呢。”
程太初走出卧室，给周小渔使个眼色。
周小渔端着药碗就进房间，细心地把门关起来。
周得水老泪纵横地把程太初送下楼，又要给对方跪下。
程太初及时扶起他。
周得水抹着老泪，对他满心的感激：“小神医，谢谢你。谢谢你救了我女儿的命！”
刚才程太初在里头劝说的时候，连他都感受到对方的真诚和无比的耐心。
对方把他大闺女，当成一个生病的小孩子来哄。
周得水内心感动之极。
程太初想了想，说道：“其实你没有必要去自首，我没有非要逼你去的意思。”
周得水赶紧摇摇头：“不不，自首的事我已经想过无数次了。一直放不下两个闺女。以前总想着，把小闺女的工作安排好，再把大闺女送走了……将来，到了地底下，我对我老婆也有个交待啊！”
程太初想到上次被但旦搅黄了周小渔工作的事，问道：“周小渔工作的事……”
周得水摇摇头，叹息一声：“高风答应了帮忙，但这孩子都不去，坚持继续待在信用社工作。她是凭自己本事上岗实习，到时候查起来，我倒是不担心这个。我就是担心，因为我这个贪污的行长爹，她肯定会受到连累，就算实习后被留下来，但在信用社只怕是一辈子都熬不出头。”
程太初说道：“既然她自己专业能力过硬，那你还是劝劝她，有好的发展，肯定比窝在信用社一辈子出不了头，要强的多！”
周得水摇摇头，无可奈何又满腔骄傲，说：“该说的都说过了，随她自己吧。她的性格随她妈妈，越挫越勇，迎难而上！越是困难的事，越是不轻易放弃！”
程太初骑上三轮车，告辞。
刚出老粮站，拐过一个弯就碰到赵忠实。
赵忠实也看见了他，招手笑道：“程老弟。”
程太初停下车，给对方递上香烟，笑道：“好久不见了，最近忙啥呢？”
赵忠实点上香烟，说道：“还能忙啥？到处收药材。”
程太初想到之前跟但旦一起采的树舌灵芝：“白灵芝收吗？”
赵忠实重重地点头：“收呀，就是价钱不高。咋滴，你家有啊？”
程太初说：“有，大概有五六斤吧。九成九干。”
赵忠实惊喜地笑道：“九成九干，好好好！我给你八十块一斤，你什么时候方便，我去你家取。”
程太初笑道：“药材不多，何必亲自跑一趟。这两天，我找人带到你药铺去。”
“那敢情好，我省事了！”赵忠实搓着双手：“那个，你家的泥鳅也顺便带两斤来。两斤就够了，太多的话我可消费不起。”
程太初说：“泥鳅最近不卖，个头大的都捉光了，个头小的吃着没滋味。我搞两条鱼送给你吃，自家养的，不要钱！”
赵忠实惊讶道：“你家养鱼了？还是秘方养的？”
程太初抖着烟灰，点头：“那当然！无与伦比的美味，仅此一家，绝无分号！”
赵忠实说：“那我可就不客气了！泥鳅和李子都尝过了，还没尝过你家的鱼。我那个远房亲戚快回来了，之前在电话里，他是一再提起你家的泥鳅，说回到长山县要向你家大量订购呢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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